砚台的雕刻含了许多步骤。左图中砚师正在凿出砚堂,中图是雕刻前的画样,右图是在进行细部的刻画。
制砚的端石“生于泉中”,在水中的样貌原本就更为接近其天然的状态。肇庆古称端州,西江流经端州的一段,在古代称为“端溪”。正是这条千年奔流不息的河流,孕育了光滑润泽的端石。然而,并非采自河流沿岸的石头都可以用来制作端砚,只有若干条深埋地底的石脉才是形成砚石的宝矿。一代又一代的砚工沿着石脉深挖,形成了一个个秘密幽深的坑洞,其中石质最为优良的,坐落于羚羊峡南岸的斧柯山,也就是砚师与家们心心念念的三大名坑:老坑、坑仔岩和麻子坑。
羚羊峡在肇庆市区以东十公里处,程振良带我们到达此处时,已经临近中午。站在北岸眺望,斧柯山草木青葱,融于群山之中,也并无什么稀奇之处。我们乘小艇渡江,迎着江风,心情比九百多年前的苏轼要轻松得多。这位“从星砚”的主人也曾到过这里,彼时他从贬谪地岭南惠州再贬海南儋州,船过羚羊峡,目睹了当时采掘砚石的艰难情景,心有所触,提笔写道:“千夫挽绠,百夫运斤。篝火下缒,以出斯珍。”(《端砚铭》)为了得到这种珍贵的石头,需成千人挽着桶绳汲水,上百人挥动斧凿,举着火把在深坑中辛勤劳作。程振良说,由于砚石开采之难,以前的砚工为了一次载运更多石头,不惜冒着沉船的危险。因而这西江河底,又冲刷着多少因为贪心而坠落的生命与砚石。
坑仔岩在距离老坑约两百多米的半山之上,与老坑同属一条石脉。在坑口下方,散落了一二百米长的碎石,这是积年累月从洞中掘出的破损石块。老坑旁边,一条溪流汩汩流淌。沿着这条小溪,逆流而上,往深处走,就可见到麻子坑,它因被清代一位姓陈的麻子所发现而得名。同文雅的石品花纹名称相比,不论是麻子坑,还是老坑、坑仔岩,这些坑名显得也太不讲究,其实也不难理解,对于采石的砚工而言,这些坑洞不过是讨生活的处所,如此危险的营生又能有什么诗情画意呢?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里的人开始冒着生命危险下坑采石?如今已经没有人能够说清。有证据可以确定的是,至晚在唐代初期,端砚就已经被文人所青睐。清计楠《石隐砚谈》里说:“东坡云,端溪石,始出于唐武德之世。”最早,人们并不特别看重砚石上的花纹与雕刻,唐代的端砚只是简单的“箕形砚”,甚至到了宋代,虽然端砚的欣赏性已经受到了重视,但实用性才是摆在第一位。就连“石痴”米芾也颇为清醒地说:“器以用为工……石理发墨为上,色次之,形制工拙又其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