挪威:巴伦支海的宏图
2010年9月,“北欧巴伦支号”货轮在挪威希尔克内斯的叙德瓦朗厄尔矿区装载铁矿石,然后启航开往上海。这是俄罗斯以外的商业船只首次行走“北极航道”,由一艘俄方破冰船护送,却几乎没遇上冰封,沿途从未停船耽搁,平均航速12节。更重要的是,它获得了可观的利润。走北极航道抄了近路,比走苏伊士运河的传统航道缩短了三分之一航程,光是燃料一项就节省了18万美元。2013年,中国货轮“永盛号”从大连开往荷兰鹿特丹,创下了35天抵达的纪录,比起取道苏伊士运河的航期缩短了近两周。有些人欢呼,海运界期盼已久的北极航道开通终于成为现实了。
“那一年,我当时正在跟俄罗斯核动力破冰船舰队的总指挥开会。”费利克斯·楚迪说。北欧巴伦支号货轮那次先驱性的航行就是由他经营的楚迪船运公司组织的。“这个魁梧的家伙放出豪言:‘我们要跟苏伊士竞争!’”
楚迪说,这个想法不切实际。每年通过苏伊士运河的船超过1.7万艘,而2013年北极航道的全程穿越一共只完成了19次。即便北极冰盖消退,狂风还是会把浮冰和小冰山吹进航线,造成成本高昂的延误。没有海盗算是一个优点,但这条航道毕竟太被季节局限,位置也太靠北,不适用于世界贸易的大宗物流。
但对于西伯利亚自身的往来运输而言,这就是一条阳关大道。楚迪船运公司的业务括,把破冰运输船储运的西伯利亚石油转送至希尔克内斯的传统油轮,把碎石送到萨贝塔的液化天然气设施工地。楚迪说,这就是北极船运的发展模式:把自然资源运出西伯利亚,把材料和日用商品通过河流运入西伯利亚腹地。他满怀信心,把整个叙德瓦朗厄尔矿区都买下来,主要是为了利用它的港口。他设想这里有一天会变成北极的鹿特丹。
与此同时,希尔克内斯以西250公里处的哈默费斯特,已成为挪威自己在巴伦支海上的油气资源开发中心。挪威国家石油公司(statoil)于2007年在这里建成了欧洲唯一的液化天然气生产设施,通过150公里长的海底管道从三处近海气田接收天然气。
“哈默费斯特原本都快变成一座空城了。”在机场接我的出租车司机说,“我们的历史现在分为天然气厂建成前、建成后两部分。从建厂动工的第一天起,城里一下子就挤满了人。”
我抵达的那天刚好是哈默费斯特的另一个大日子。港口里满是船只,等着把一个圆形橙色岛屿般的大家伙拖进海里。它叫格里亚特号,是一座浮式产油平台,归意大利埃尼集团和挪威国家石油公司共同所有。下水后,它移到北纬71度的位置锚定,比俄罗斯的普里拉兹罗纳亚平台离北极点的位置还要近225公里。它有25层楼那么高,每天能抽出10万桶原油,舱内储油容量为100万桶,可以对油轮进行源源不绝的装载。借墨西哥湾暖流之助,巴伦支海的这一区域通常处于基本无冰的状态,但是平台仍要承受飓风级别的风力和15米高的巨浪。它新奇的圆形外壳像个瓶塞,在波涛中起伏颠簸。
埃尼集团曾设想在海中撒下一连串像格里亚特号这样的瓶塞,开采巴伦支海北部更大的油田,但油价下跌打击了这一远景。格里亚特号的造价是55亿美元,比预算超了13亿。行业分析师估算该公司需要95美元一桶的油价才能收支平衡,这大约是2015年末油价的两倍。挪威环保组织贝罗纳基金会的创始人弗雷德里克·海于格希望,低油价能对埃尼集团的宏图和北极其他海上工程起到釜底抽薪的作用。他说,现在仍缺乏有效手段来清理北极海域的漏油。
然而哈默费斯特的大多数居民似乎很乐意接受格里亚特号的存在。城里一片繁荣,建起多处色彩鲜亮的崭新楼、学校和一座文化中心。渔民公会领袖雅各布·韦斯特说,比起平台漏油,渔户更担心一种会吃掉鳕鱼卵的外来蟹种的入侵。埃尼集团已培训了30名当地船长,一旦发生漏油可以组织清理。“我们是过惯了海上生活的人,熟知这片海域和天气。渔民是清理漏油的最佳人手。”韦斯特说。
我离开那天,他和同行本来按计划要举行大型漏油事故演习,却取消了,因为天气太差。